當巨頭德意志銀行在危機的漩渦越陷越深時，市場最大的恐慌來自于歐洲銀行業會否會陷入2010年后的全面的系統性危機，而最近一系列證據顯示這種可能性日益增加。

北京時間9月29日晚間，德國商業銀行（以下簡稱德商銀行）表示，將裁減近1萬個工作崗位。也就是說，這一德國第二大商業銀行裁員規模高達五分之一。

“持續的超低利率、惡化的商業環境是整個歐洲銀行業面臨的問題。”美國資產管理公司Nuveen Asset Management的高級投資經理Bob Doll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

作為德國第二大銀行，德商銀行的總資產5326億歐元，約為德銀規模的1/4。德國的銀行一向以資產充足率和盈利規模在歐洲領先，因此，兩家德國銀行的危機僅僅是今年以來的歐洲銀行業深陷困局的一個最新的案例。

近期，包括瑞銀在內的多家大型銀行均出現利潤下滑的情景，而意大利的多家銀行也在本月早些時候暴露出了其規模龐大的不良貸款。

在今年年中發布的金融系統穩定性評估報告中，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將德銀列為對全球系統性風險貢獻度最高的金融機構，并表示德國銀行體系沖擊全球的外溢風險很可能比對德國國內的風險更大。

“歐洲銀行危機有可能演變成一場金融危機。只要其中一家大型銀行突然間倒塌，危機就會瞬間爆發。信貸流動將立即凍結。在一個依賴于信貸、信貸就是命脈的經濟系統，這樣的事件無異于一次金融危機。”專欄作家Izebella Kaminska周四在英國《金融時報》上撰文表示。

銀行危機多米諾骨牌？

根據周四晚間的公告，德商銀行今年上半年的利潤僅有6.15億歐元，較去年同期10.89億歐元下降了44%。此前德商銀行一直在尋求通過將負利率轉嫁給公司和儲戶的方式來提升營收，但并未有顯著效果。在連續6年的利潤下滑后，德國商業銀行只得選擇收縮業務這一頗為極端的手段。

近一年來德商銀行股價也隨德銀一路向下，但相較于德銀超過55%的跌幅，德商銀行股價僅跌不到35%。預計這次裁員重組成本達到11億歐元（12億美元）。

攪動歐洲銀行業的風暴眼仍然是巨頭德銀。去年以來，德銀可謂麻煩不斷。由于對資本實力前景看淡，評級機構標準普爾在去年6月將德銀債信評級下調至BBB+，僅比垃圾級高出三個級別，較雷曼倒閉前三個月的債信評級更低。去年10月，德銀發布財報稱第三季度稅后虧損高達62億歐元，創下有史以來最高，市場對其可能成為“第二個雷曼”的猜測之聲驟起。

今年6月，德銀在美國的分行連續第二次未能通過美聯儲的壓力測試，美聯儲認為其資本規劃存在“廣泛和重大的缺陷”。隨后不久，標普將德銀債信評級前景展望下調至“負面”，這意味著其可能進一步下調評級。

資料顯示，目前德銀旗下總資產為1.63萬億歐元，但凈資產只有約600億歐元，總負債高達1.57萬億歐元。與此同時，其持有的未到期衍生品規模高達42萬億歐元，相當于整個歐盟GDP的2.8倍。

投資者擔心，如果要支付美國司法部的巨額罰款，德銀的資本緩沖將雪上加霜。據摩根大通預計，本次罰款的金額只要在40億美元之上，就會對德銀的資本金造成極大壓力。去年德銀巨虧了68億歐元，今年第二季度凈利潤僅1800萬歐元，同比暴跌98%。

銀行陷入系統性問題

圍繞德銀的擔憂也讓投資者對整個歐洲銀行業健康狀況感到憂慮，9月迄今為止歐元區斯托克銀行價格指數累計下跌4.2%。

與此同時，歐洲投資者避險情緒顯著升溫，高評級的歐元區公債價格全面上漲。德國兩年期國債收益率降至紀錄低點-0.711%，十年期國債收益率一度下跌至-0.146%，逼近歷史低位。芬蘭十年期國債收益率首次降至負值，為歐元區第三個出現這情況的國家。

“市場對于如此大規模的銀行的健康及穩定問題的顧慮加重，這是非常自然的。由政府干預才得以避免的金融體系崩潰事件還歷歷在目。”荷蘭合作銀行（Rabobbank）在一份報告中強調。

Global Macro Fund前經理Raoul Pal表示德意志銀行只是歐洲銀行業問題的縮影。歐洲央行（ECB）試圖限制不良貸款的發行，從希臘和塞浦路斯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中剝離了大量低質量的抵押。然而銀行體系還是未能良好運作，壞賬不計其數。

第二個問題來自于利率，收益率曲線越來越平。由于銀行借款期限短而貸款周期長，收益率對銀行非常不利。目前銀行很難從利差賺到錢。

此外，法規變嚴。歐盟規定中禁止了納稅者援助，意味著德國不能救助德意志銀行。倫敦同業拆放利率（LIBOR）讓銀行業感到不安。該利率不斷爬升，讓管理借款愈加困難。金融危機后很多外國公司和銀行在美國以外的項目中借入美元。隨著美元升值，還款會更加昂貴。

英國資產管理公司Brooks Macdonald的CIO，Kevin Boscher表示，全球充斥著過多的債務，歐洲及英國銀行業存在著太多還未浮出水面的壞賬。

陷入全面系統性問題的可能性日益增加的同時，歐洲監管層面再次暴露出令市場不安的消息。

周四，德國一位資深議員表示，德國政府不會對陷入困境的銀行給予更多國家援助。德國政府也否認正在制定援助德意志銀行的計劃。

“目前的問題在于，全球政治經濟展望所面臨的挑戰不僅僅是近期的，而是更長期的。全球經濟正在3%增長率的大關掙扎，下行風險已經形成并且已經加劇。” Boscher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