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創造“無瘧疾世界”竭盡全力
1972年11月,中國科學家屠呦呦及其團隊率先發現了抗瘧疾藥物青蒿素。2015年10月,屠呦呦獲得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由此,深藏廣西偏遠深山的3萬多畝青蒿才逐漸為人知曉。
而鮮為人知的是,青蒿素升級版——青蒿琥酯的發明者,也“藏”在甲天下的桂林秀美山水間。由劉旭及其團隊自主研發的青蒿琥酯,解決了青蒿素水溶性欠佳的難題,被世界衛生組織列為搶救重癥瘧疾和治療瘧疾的第一選擇,全球重癥瘧疾市場占有率達90%以上,讓非洲等地2000余萬名重癥瘧疾患者重獲新生。
不辱使命:“我是一塊磚,哪兒需要往哪兒搬”
劉旭的人生軌跡,曾經歷過一次大轉彎。
1959年7月,劉旭從中國藥科大學藥學專業畢業后,被分配到北京醫藥工業研究院。這里有全國一流的科研條件,業務精湛的劉旭,被安排參與新磺胺合成等多個項目研究。一次次磨練與實踐,讓這個年輕人迅速成長了起來。
1964,中央作出“三線建設”重大戰略決策。原國家化工部為了支持“三線建設”,決定向“三線地區”派出一批專家,劉旭被分派到了廣西桂林制藥廠(現桂林南藥股份有限公司)工作。
“我是一塊磚,哪兒需要往哪兒搬。”從一線城市到不發達的三線城市,事業剛剛起步的劉旭,甚至沒工夫有心理落差,便投入到了緊張的科研中。
“三線建設”是我國經濟史上一次大規模的工業遷移過程。借助這一機遇,曾是農業經濟占據主導的桂林,工業開始得以發展,桂林制藥廠也踏著時代的鼓點發展起來。
1965年,廠里安排作為技術員的劉旭承擔主持仿制抗蠕蟲病藥磷酸哌嗶嗪的工作。這種藥物主要用于小兒蛔蟲及蟯蟲病治療。“當時廣西經濟社會發展非常落后,藥物短缺,蠕蟲病是常見病多發病,特別是在農村,兒童發病率較高。”劉旭回憶,為此,他與團隊加快對這一產品進行仿制研究,很快成品就研發出來并迅速投入生產。磷酸哌嗶嗪正式投產后,成為廣西首個規模生產的合成藥,先后兩度榮獲國家質量銀質獎。
初嘗成功喜悅的劉旭拼勁更足了。1971年,他又率先在國內研制出抗蠕蟲病并免疫調節劑——鹽酸左旋咪唑。依托這一產品,桂林制藥廠很快躍居為廣西最大的醫藥廠,帶動桂林醫藥工業發展駛上“快車道”。
千次實驗:“我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做研究”
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惡性傳染病瘧疾流行。我國每年約有2億至5億人被瘧疾感染,數百萬人喪生。到2017年,我國已首次實現無本地感染病例報告,即將成為全面消除瘧疾的國家。
但最新數據顯示,全球仍有91個國家和地區有瘧疾流行,其中非洲等地的瘧疾患者占80%。2016年,仍有44.5萬例瘧疾死亡病例,其中2/3以上為5歲以下兒童。
為尋找抗瘧藥物,中國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戰斗。
1967年,我國啟動“523”項目,動員全國60多個單位的科研人員尋找新的抗瘧藥物。1971年,屠呦呦受中醫藥典籍啟發,提出用乙醚低溫提取青蒿有效成分,并報告了青蒿提取物的抗瘧效果;次年,成功提取高效抗瘧成分青蒿素。
青蒿素在治療瘧疾上表現良好,但由于其水溶性欠佳,無法制成針劑救助重癥患者。為此,1977年,國家組織召開了抗瘧研究計劃會議,專門研究這一課題。
“當時,北京、上海等一線城市多家藥物研究機構參與到了項目攻關中來。”劉旭回憶道,盡管廣西科研力量相對落后,但因為這里生長青蒿草,國家也邀請了廣西科學家參與其中。彼時,桂林制藥廠已具備合成藥生產基礎,專家組就將這個任務派給了桂林制藥廠。
桂林制藥廠很快成立了研發小組,劉旭臨危受命,承接下了研發任務。“用‘臨危受命’來形容當時的情況一點也不為過,因為與北上廣的科研所、藥廠比起來,我們的條件就像個小作坊。”劉旭坦言,研發人員少、設備簡陋、時間緊迫,讓他和團隊備感壓力。
劉旭肩上的另一重壓力,來自于外界的評論。當時他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職員,并不被國內一流專家看好。在沒人相信劉旭能搞出什么東西來的時候,廠長的一句“你一定要攻克難關,向全國同行證明廣西的科研實力”,讓劉旭十分感動。他暗暗下定了要啃下這個“世界級難題”的決心。
劉旭將實驗室當成了“家”。實驗、失敗、再實驗、再失敗、再實驗……他已經記不清經歷了多少次失敗,記不得在實驗室里度過了多少個日夜,朋友們都說他是“實驗癡”。
功夫不負執著人。經過無數次失敗與不斷實驗,劉旭自行設計并合成了13個新的青蒿素衍生物,包括3個羧酸酯、3個磺酸酯和7個醚化合物。在廣西醫學院藥理室和廣西寄生蟲病防治所進行抗瘧療效及物理性能測試后傳來了好消息:代號為“804”的青蒿素衍生物(即后來的“青蒿琥酯”)較好,與青蒿素相比較,治瘧療效提高了3倍(灌胃)至7倍(靜注)。“804”使瘧原蟲轉陰時間比青蒿素縮短12至24小時,與氯喹無交叉抗瘧性。更重要的是,“804”可制成水溶性制劑進行靜脈注射。這意味著,兇險型重癥瘧疾患者也能在“黃金時間”得到及時救治。
困擾世界的青蒿素水溶性難題,被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廣西科學家攻克了,這也讓國內外科學家們對廣西的科研實力刮目相看。對此,劉旭謙虛地說:“屠呦呦等科學家發現了青蒿素。我們只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做了青蒿素衍生物的研究。”
十年奔走:“中國藥”以實力征服外國人的眼光
青蒿琥酯的研制成功,僅是萬里長征邁出了第一步。對于劉旭來說,更大的困難來自于青蒿琥酯的推廣和為其爭取“國際身份證”的過程。
1981年,世界衛生組織在北京召開會議,專門邀請我國青蒿素研究專家作報告。世衛組織的8位專家認為,按照國際新藥程序,劉旭的研究成果還需要更正規的化學研究和臨床試驗的補充。這意味著,劉旭之前的許多工作都要付諸東流,所有的藥理試驗都要從頭再來。
最令劉旭頭疼的是,當時中國的試驗水平跟國際要求不在一個層次上。“當時,我們用來做試驗的動物都是從德國進口的,更不要說其他設備了。”劉旭風趣地說,小動物的檔案居然有厚厚的一沓,比我們一個干部的檔案還要厚。
時間不容劉旭絲毫怠慢。為盡快獲得國際承認,1984年,國家撥出120萬元專項貸款,支持桂林制藥廠重做青蒿琥酯的藥理臨床試驗。劉旭及其團隊再次投入緊張的工作當中。
一干就是3年。直到1987年,青蒿琥酯才完成新一輪的藥理試驗,成為我國第1號合成藥。兩年后,終于獲得國際標準認可并開始投入生產。
“國際身份證”來之不易,一系列新問題又接踵而來。由于國際上對“中國藥”長期持有不信任的刻板態度,青蒿琥酯的推廣重重受阻。為給“中國藥”正名,劉旭便一個一個國家地跑,請當地的權威機構重新試驗,檢驗藥品的療效和副作用。
這個過程,整整用了10年。
2006年,世界衛生組織在《抗瘧用藥指南》中,將青蒿琥酯列為搶救瘧疾的第一選擇。如今,青蒿琥酯已經在全球58個國家和地區注冊銷售。
老驥伏櫪:“愿為建設‘無瘧疾世界”奉獻終生”
青蒿琥酯的成功面世,猶如一把鋒利的“柳葉刀”,斬除了籠罩在非洲等地區的“瘧疾陰霾”,使數千萬瘧疾重癥患者得以重生。
世界衛生組織在日內瓦非正式咨詢會議文件中指出:“青蒿琥酯的作用較其他衍生物更快,且無嚴重毒性,青蒿琥酯靜注或肌注在原蟲陰轉及退熱時間方面均優于蒿甲醚。”
也正是因為青蒿琥酯在全球的推廣使用,讓全球特別是非洲地區的瘧疾發病率和死亡率持續下降。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報告,自2010年來,全球各年齡組的瘧疾死亡率降低了29%,5歲以下兒童的瘧疾死亡率降低了35%。
2015年,注射用青蒿琥酯閃亮登上了法國獨立醫學雜志《處方》的年度榮譽榜,成為首個打進榜單的中國原創藥。劉旭成為了國內為數不多的幾個掌握著自主研發藥物知識產權的科研人員之一,他也因此獲得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中國優秀醫藥專利一等獎等獎項,被中國發明協會授予“當代發明家”等榮譽稱號。
依托青蒿琥酯系列藥品,桂林南藥股份有限公司也迅速走向全球市場。從2010年到2017年,該公司生產的青蒿琥酯全球累計銷量達1.02億支,累計已拯救全球重癥瘧疾患者超過2000萬人,多數是5歲以下的非洲兒童,為人類抗瘧疾事業做出了突出貢獻。
如今,已年屆八旬的劉旭仍兢兢業業地“泡”在實驗室里,繼續為企業研發團隊提供技術和經驗支持。他說:“國家吹響了共建‘一帶一路’的號角,廣西作為有機銜接‘一帶一路’的重要門戶,迎來了重大發展機遇。我將竭盡自己全力,為打造‘一帶一路’人類健康命運共同體,建設‘無瘧疾世界’做出新的貢獻。”(通訊員蔣桂斌徐瑩波 光明融媒記者周仕興)
[責編:孫宗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