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宿舍 我們各自孤獨 卻互不連接
就讀于某師范大學的大一男生左毅,在入學兩個月后的一天下午鉆進了學校的竹林里,開始對著一棵竹子訴說最近的一些煩心事。在進去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非常傻,居然和沒有生命的東西講話。但是進竹林已經被別人看到了,立刻退出去太丟人,他決定待一段時間再離開。左毅說:“我太孤獨了,但又不知道如何與他人連接,只能和竹子說話。”
中文系的大二女生郭玉婷,察覺到宿舍里一直存在著某種微妙的空氣。6個女生彼此之間客客氣氣,互相叫著“親愛的”,聊著每天食堂的飯菜,吐槽老師留的奇葩作業,但自己真要遇上什么事,卻總是憋在心里。郭玉婷覺得,6個人就像一座座孤島,各有各的孤獨,卻被某種水流阻斷了連接。
孤獨,已逐漸變成眾多大學生的日常心理狀態。作為群居動物,人在感受到孤獨時,往往會本能地尋求外界的連接,企圖擺脫自己所在的孤獨宇宙。但總有一部分人因為各種原因拒絕與身邊人連接,尤其是和自己距離最近的室友。孤獨正在成為個人專享,在同一空間下,我們各自孤獨,卻互不連接。
“三觀不合型孤獨”:我只想復制一個自己,去和自己做朋友
就讀于傳播學專業的大一女生徐蕓剛入學便遇到了傳說中“不經歷就不算讀過大學”的難題之一——室友關系。宿舍4個人彼此性格不同,徐蕓性格外向甚至有些“話癆”,其他室友則內向安靜,每當徐蕓企圖挑起某個有趣的話題時,室友們很少能搭腔,她便只能尷尬地閉嘴。徐蕓是個飯圈女孩,有時候想跟室友聊聊偶像,可室友們對追星嗤之以鼻,言語間總是透出某種“恨鐵不成鋼”的態度,“我不傻,能察覺到她們不認同。”
漸漸地,徐蕓慢慢脫離了宿舍的小團體,習慣了一個人去食堂吃飯、一個人上課、一個人兼職賺錢去看愛豆的演唱會,偶爾和同班女生出去逛街。“當我走在校園里,看著周圍三三兩兩的人,那種被孤獨淹沒的感覺簡直要讓我窒息。”徐蕓發現,遇到一個知心朋友真的很難。世界觀、興趣愛好、家庭背景等因素都會將“靈魂知己”變成一個極小概率發生的事件,無人陪伴的孤獨感如影隨形。
在互聯網公司工作一年的周蓓回憶起大學生活,發現孤單只影、獨自來去的情形在校園里尤其普遍。“每個人都有不一樣的課表、不一樣的時間安排、不一樣的興趣和未來規劃,幾乎沒有什么事情是能一直和別人一起做的。大學,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沒有一個人會總是能去想到你”。
周蓓說,自己曾經有一個這樣的設想:“我想copy一個跟我完全一模一樣的人做朋友。這樣的話,我們所做的事情,對彼此來說是一個特別合適的狀態。我不用去思考,也不用去嘗試就找到一個最舒服、最好的方式去跟他接觸,不用去嘗試改變他,他也不用改變我,我們就能心靈相通。”
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部心理健康輔導員黃利老師認為,這一類孤獨感更多是源于高要求和不遷就,“這類人只有在找到非常契合自己、什么事情都很聊得來的同伴時才愿意敞開自己”。但實際上,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粒沙,人與人之間再親密也不可能做到完全心靈相通。學會接受人與人之間的差異,適當放寬自己的標準,才是產生連接和減少孤獨感的關鍵。
“距離過近型孤獨”:過近的距離帶來連接的溝壑
在大學宿舍里,由于空間較小,長時間近距離的接觸往往容易引發更多矛盾,當矛盾得不到妥善解決時,各種問題便隨之產生,孤獨卻不連接便是其中一種。
西南大學大四學生熊子琪發現,自己在大三才在宿舍里感受到孤獨。熊子琪的宿舍一共6個人,大家來自五湖四海,剛入學時大家相處得都很愉快,但在后來的交往中,熊子琪的心態漸漸不一樣了。轉折點在去年的11月,由于實習的緣故,舍友們睡覺的時間越來越晚,注意養生的熊子琪不得不一起實踐著不規律的作息。晚上被迫晚睡,白天的效率便越來越差。熊子琪和室友溝通過這個問題,但沒有什么根本改變,也只能相互妥協。
“我覺得這樣和我想要的生活相差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焦慮。我突然開始懷念起以前的生活,想念家人,想念我的家鄉,情緒越來越低落,偷偷掉眼淚。”
因為不想讓他人發現自己處于情緒低迷狀態,熊子琪依舊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與室友談笑風生,把情緒壓在心里,“在這段時間里,孤獨感占據了我的心。身邊沒有可以坦誠交心的人,讓我覺得特別痛苦。”
英語系的杜月則表示,寧肯孤獨,也不愿意和宿舍其他同學“連接”,是由于過于熟悉,彼此把各自的缺點都放大了,而雙方都不肯妥協,關系鬧僵,自然心理溝通更少。
杜月和其他專業的3位同學同住,混合寢室總是有更多的矛盾,比如作息,比如值日倒垃圾的時間。“上鋪同學因為個子高,身材豐滿,每次起床、睡覺,總會把下鋪的我驚醒。我曾耐心地和同學溝通這個問題,但她理直氣壯地表示,自己就是沒辦法避免震動,甚至有點責怪我說她體型大。我不愿把關系鬧僵,只能忍著,但自然也不會和她有更深入交流”。
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部心理健康輔導員黃利老師分析,宿舍是一個很小的空間,需要配合和彼此磨合的部分比較多,“這種情況下比較容易起沖突,就覺得自己不太想和舍友交流過多,原本的連接也會因為忍耐度和寬容度的降低而減少。”黃利老師認為,當前90后00后的一個突出特點就是自我意識的覺醒——“我”的意見很重要。
“老一輩沒有那么強烈的自我意識,集體意識更強烈,很多時候會放下自我的那一部分,更愿意去協同他人。太強調自我和自身邊界的人,會覺得自己不能受侵犯,需要自己說了算。”因此,人們更傾向于避免因生活中瑣碎發生沖突,只在共同關注和感興趣的領域產生連接,否則,宿舍的人就會在第一時間被排除于溝通的名單之中。
“被動型孤獨”:別人不連接我,我就不主動連接別人
還有一類人,明明感到孤獨并渴望連接,卻由于自身的被動型,無法主動邁出溝通的那一步,而不得不沉浸于寂寞的深潭中。
會計專業的張超承認,自己就是這種人。“如果別人打開話題,我很能順著他聊;但如果對方不打開話題,那么就只有無盡的沉默蔓延在我倆之間。”在之前和舍友相處的經歷中,張超發現,當他打開話題時,舍友的回應一點都不熱情,只是在敷衍地回應,這種頻頻受挫的經歷讓他越發覺得自己不重要,也不配打開話題。
心理學家Parmar曾指出,自我意識高的人,常常在人際關系中產生羞恥和尷尬的感受。“主動”帶來的不確定和不安全感,會讓他們時刻處于煎熬之中——“是我說錯了什么話嗎?”“我現在看起來一定很蠢”“人家根本不想理我吧”“我為什么要主動丟臉”,因此,他們在人前更不容易放開,顯得拘謹而被動,不愿意連接。
就讀于中國人民大學心理學專業的陳宜琳也有類似的感受。內向的她對自己很不自信,當遇到什么麻煩時,總是習慣默默地憋在心里, “如果說給室友們聽,她們一定覺得我很矯情,遇到這么小的事都解決不了。”但時間長了,陳宜琳越來越感到孤獨和無力。
人是社會性動物,每個人都渴望自己能融入某個集體,從而獲得歸屬感的滿足,與此同時,每個人在進行社交的過程中,也會擔心自己不被接納,這是一種本能反應。常常感到孤獨的人,由于經常處于自我意識偏高的狀態,這會加劇他們的社交焦慮,主動回避社交。
當然,還存在對孤獨感甘之如飴的人,連接對于他們而言并不是必須的。孤獨對于這部分人而言是日常生活的一種方式,宿舍里每個人都會需要一定的獨立空間,適當的連接和孤獨感,或許正是安放自我的方式之一。
北京師范大學心理學部心理健康輔導員黃利老師說:“人本性中就有聯系別人的渴望,但人又是生而孤獨的。當人們意識到自己孤獨時,在渴望和別人連接的同時,也會逐漸接納,我們可以孤獨。”或許,未來的年輕人會有更多元的外界聯系,更強的自我意識,也會有更強的承受孤獨的能力。如何平衡連接和孤獨之間的關系,則要看個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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