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赤葉青楓  

在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上，有部華語影片備受矚目，不僅入圍主競賽單元金熊獎，還最終斬獲最佳藝術貢獻（攝影）銀熊獎；之后，這部影片又成功入圍第51屆臺灣電影金馬獎，并獲得最佳影片、最佳導演等七項提名，而這部影片，正是婁燁導演的《推拿》。  

《推拿》改編自著名作家畢飛宇茅盾文學獎同名小說，講述了南京的一家盲人按摩中心里男女技師們的愛情生活故事。作為婁燁導演的第9部電影作品，此片和他的諸多前作一樣，故事依舊是以熾烈執拗的人物情感糾葛為主，并且充滿了潮濕、壓抑的強烈情欲味道，而鏡頭他亦仍偏愛搖擺不定的近景或角色臉部特寫，以典型的婁式風格影像和觀眾交流。  

不過與此同時，婁燁也并非一成不變。譬如能明顯看出他開始嘗試融入幾縷溫暖元素，讓整個故事顯得不那么消極絕望，并且在攝影上狠下功夫——值得一提的是，他并非以單純的第三方的方式去講述一個故事，很多時候，他是以多段模擬盲人視角的方式帶領讓普通觀眾進入盲人那特殊的黑暗世界去感受他們的喜怒哀樂。這樣的相關橋段既具備一定的實驗性，又并未顯出過于陽春白雪的“文藝范兒”，故而非但不會讓人觀之覺得沉悶，反而會覺得較為新鮮特別，且有助于觀眾更好的理解片中人物的處境與心理變化，因此可以將其視為這是婁燁從文藝片向商業片努力邁出的一小步嘗試。  

人物角色方面，婁燁這次亦打破傳統。雖然請來了郭曉冬、秦昊、梅婷、黃軒等專業演員加盟，但仍啟用了多位盲人演員，而且還將他們“混搭”在一起，以記實的風格、群戲的方式來講述這個特別的故事。當然，郭曉冬等專業演員的戲份雖然沒我們想象中那么多，不過最重要的戲碼仍然由他們四人分別完成。首先是黃軒，他作為第一個出場的主要人物在影片開始不久就上演了一出割頸自殺的戲碼，之后郭曉冬揮刀自殘、梅婷意外斷指、秦昊突然吐血……各有各的觸目驚心，慘烈如屠，不忍卒看。四位演員也都發揮了水準，并努力融入環境，和其他盲人演員及群眾演員搭戲時絲毫沒有違和感，演得自然生動，較好地融入了各自飾演的角色。尤其是黃軒，他在片中的表現尤為搶眼，將角色“小馬”作為一個青年男子的性壓抑及性沖動演繹的淋漓盡致。 

至于備受關注的情欲橋段，除了由于劇情需要來突顯人物激烈的內心活動而設置的幾場激情床戲之外，婁燁與編劇馬英力還側重通過幾位相關人物間的生活互動來展現片中盲人們和正常人一樣——甚至比正常人更加暗涌如潮的的澎湃情欲。譬如小馬和嫂子以及發廊女小蠻之間其實都未有太大尺度的親熱戲，但通過言語、耳鬢廝磨或其他小動作等讓當時的氛圍變為格外曖昧難言，而小馬和小蠻的情感互動于情色及殘酷中又帶有幾分相濡與沫的脈脈溫情，令人不禁為之動容。

“如果有來生，要做一棵樹，站成永恒，沒有悲歡的姿勢。一半在土里安詳，一半在風里飛揚，一半灑落陰涼，一半沐浴陽光。非常沉默，非常驕傲，從不依靠，從不尋找。”片中秦昊飾演的風流外向、能吟詩跳舞的盲人老板沙復明曾背誦過三毛的這首《說給自己聽》。這一方面固然是沙復明在借詩抒情，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每一個熒幕上下歷經滄桑世事的人的心聲？  

若有來生……是個多么美好卻虛無縹緲的單薄愿景，不過唏噓感嘆完之后，還不是要繼續在各自的世界里為了生存/生活而負重前行？流年似水，有些人有些事，無論好壞，終成過去，唯有生命逐漸枯萎，而時間始終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