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的男人都有壯陽需求，獨有中國壯陽文化才稱得上博大精深、海納百川。今天，什么地方的中國人最喜歡壯陽，壯陽的消費主力是什么年齡段，他們的職業身份有何特征？

文 | 張稆元

1916年，梟雄袁世凱壯陽“壯”死了。袁世凱25歲起就大量服用人參鹿茸海狗腎，每天補品當飯吃，57歲時雖然結實得像輛坦克，卻因腎衰而亡。

今天，袁世凱后人遍布全國，他們甚至驚動了全世界——BBC、Discovery關于動植物的紀錄片時常會提到，由于遙遠的中國人的藥物需求，某物瀕臨絕種，而這種藥物需求，多半是為了壯陽。

海納百川中國腎

一般認為，約百分之十的成年男性患有不同程度的陽痿，加上其他問題導致功能障礙，壯陽在世界各地都有巨大市場需求。2010年，中國壯陽藥物的發賣額在50億元左右，有分析者估計，壯陽藥物的市場潛力在600億元左右。

但是，由于中國有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的壯陽文化，人們普遍相信食補和藥膳，化學藥物和中成藥的銷售數字，與用于食補壯陽的消費相比，至多只是零頭。

當然，世界各民族都有相信某些食物有壯陽功效的傳統，并且都遵循著同樣的邏輯：暗示。一般來說，長得、聞著或者動作可以引發聯想的食物易被認為能壯陽。比如法國人眼中的竹筍（善于“鉆”），日本人眼中的泥鰍（善于“鉆”）。

▍竹筍與泥鰍鍋。在日本，泥鰍鍋是一道著名的料理

具有特殊氣味，能讓人體發熱、興奮的食物，有時也會被認為能壯陽。中國人的韭菜、印度人的辣椒、歐洲人的蘿卜（被認為有特殊氣味），非洲的某種樹皮，以及阿拉伯人的牛羊肉都屬于這一類。另外，動物生殖器、各種蛋類、酒精，在多國文化里都被認可為“壯陽”良品。

但沒有一個國家像中國一樣，可以擁有如此廣闊的“壯陽”食物清單。從東到西、從沙漠到海洋，無論動物、植物、礦物，一切可與下述特征沾邊的東西，都有可能被認為壯陽。

“以形補形”，能引起 “強壯”“棍棒”“形似”等聯想的，算第一類。如虎骨虎膽是因為老虎氣勢壯；穿山甲，因為善于“鉆”；海狗腎，因為生活習性一雄多雌。螞蟻雖小，但力氣大，所以它必須壯陽。

此類別中“形似”的柱狀物最為廣譜，從西北荒漠中的蓯蓉、山林蘑菇中的松茸菌、非洲的犀牛角、最近崛起的鐵棍山藥，到溶洞中的鐘乳石，只要是不多見的柱狀物，都會被認為壯陽，如果黃瓜只產于少數地區，它一定會壯陽。

▍肉蓯蓉、松茸菌、犀牛角、鐵棍山藥、鐘乳石

海參是“以形補形”壯陽食品的榜樣。清代周亮工的《閩小紀》寫道：“海參得名，亦以能溫補也。人以腎為海，此種生北海咸水中，色又黑，以滋腎水。人參像人，海參尤像男子勢，力不在參下。”

由于存在本土海參產量有限和人民群眾需求無限的矛盾，光緒年間，中國每年就要從東南亞進口價值30-60萬兩白銀的海參，當時并無人工養殖，全靠東南亞漁民無保護潛水，撈海參給中國人補腎。

近年國人眼界開闊，又從太平洋中發現壯陽新神器——象拔蚌，因為它確實長著一副“以形補形”的模樣。

▍海參與象拔蚌

第二類，凡被中醫書認為能起溫熱作用、以及“升發作用”的食物，都算壯陽物。從人參、鹿茸、淫羊藿，到狗肉、韭菜，都被認為可以壯陽。有些本來以“形似”起家的食物因為應用得太過普遍，也被認為具有溫補作用，比如虎骨、海狗油。

第三類，從動物身上直接割下來的諸鞭、諸蛋、諸腰，都被認為可以補腎。現代中醫藥專家做實驗稱，諸鞭真的可以補腎，對比實驗、數據嚴謹，看來還有一定科學性。

中國人在追求壯陽時觀察頗為細致。斑海豹就因此倒霉。明末汪價的《三儂贅人廣自序》中就提到海狗、海豹一雄多雌群居，可見雄性海狗海豹“精力旺盛”，于是海狗鞭（膃肭臍）、海狗油（膃肭脂）成了名貴“壯陽”藥材，“海豹大餐”也被認為有類似功效。

▍海狗與海狗鞭

80年代前，渤海漁民把當地斑海豹變成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后，中國人又盯上了加拿大的海豹。2011年加拿大漁民們獵殺了40萬頭海豹——小海豹被木棒打死或打昏后，直接剝皮開膛，剁下雄性海豹的生殖器，壯了中國人的陽。

犀牛更倒霉，雖體重數噸，但中國人獨取其角。1922年，中國犀牛絕種。今天，中藥藥典已刪去犀牛角一項，但非洲犀牛并未因此豁免，因為中國人還是堅信犀牛角能“補腎壯陽”。

壯陽信徒的“恐縮病”

中國人是有信仰的民族，至少在壯陽上是如此。因為有一種流行病，只會在有虔誠壯陽信仰的人群才會發生——中國南方、東南亞，時不時會爆發一種古怪的流行病：“縮陽癥”。

精神病學家們認為，縮陽癥起源于中國，多爆發于廣東、海南、江蘇等地區，以及新馬泰、越南、印度。中國北方并無“縮陽癥”這回事。

得了“縮陽癥”的人會恐懼自己的陰莖縮回體內導致死亡。它通常持續幾小時到幾天，患者會強烈感覺自己的工具正在縮回體內，并伴有發麻抽搐等癥狀，但這實際只是一種錯覺。

“縮陽癥”可能單個出現，也可能大規模爆發，雖然被認為是徹頭徹尾的心病，卻有奇妙的傳染性：在有縮陽癥文化背景的地區，一個男人得了縮陽癥，幾天內，成百上千個聽說這事的男人都會覺得自己“縮陽入內”，扎堆上醫院就診。

《黃帝內經》中有關縮陽的記載，普遍被認為開了縮陽恐慌之惡例，但后人認為《內經》中描述的縮陽現象更可能指病得快斷氣時陰莖會縮小，而非相反。

▍周星馳版《鹿鼎記》中會“縮陽功”的鰲拜

雖然科學家們尚未確切研究出“縮陽癥”背后的機理，但發現了一些普遍規律。首先，縮陽癥患者所在地區有“縮陽癥”的說法，患者相信“縮陽致死”這回事真的存在，很多患者聽親友描述過“縮陽”的癥狀。

其次，有縮陽文化的地區，其“保持精力”的觀念都更為強烈。這些地區的人更傾向于認為，“一滴精十滴血”，“擼擼有害健康”，以及如果行為不端，狐貍精（或者其他動物、外來人口等）會來取你的命根子。于是，不潔行為后微小的生理不適，經常成為縮陽恐懼的誘因。

再次，容易爆發“縮陽”的地方都是集體文化盛行、人際關系緊密的地區，人們看重宗族、看重人際關系。這些地區有獨特的人際信息傳播的方式，為這種“集體癔癥”式的縮陽爆發提供了土壤。

“縮陽”似乎是“壯陽”的反面：越要壯的，越容易恐縮。迄今為止，尚無一個真的“縮陽”不治的死亡病例，倒有不少恐懼縮陽導致生拉硬拽，以至于拽壞了、甚至直接拽死的悲劇發生。

為什么中國人的壯陽文化如此博大精深、源遠流長？

地大物博愛壯陽

中國壯陽文化天然就有博大的優勢。

幾千年來，漢語文化圈從中原一隅，發展成擁有從熱帶到寒溫帶、從海洋到沙漠，包含高原、山地、平原、江河湖海多種地形特征的遼闊疆域，單一文化圈內極其豐富的物種多樣性，為中國男人提供了最豐富的壯陽食材。

在古代，一個廣東的男性，可能從未見過產自新疆沙漠的肉蓯蓉，但可能在中藥藥典里看過此物，并聽說這種“壯陽神藥”曾作為貢品獻給皇帝；一個北方內陸的男性，雖未見過海參，但漢語典籍會讓他知道這種長相奇怪的東西是用來壯陽的。

可與古代中國地理多樣性媲美的羅馬，“壯陽食物單”同樣海納百川：從蕁麻籽調成的藥劑、來自中國的蘭花、到地中海和大西洋的鯊魚……甚至還有極其稀少、需要靠專業訓練的豬或狗去尋找的松露。

牡蠣由于其長相，也被古羅馬人認為可以壯陽。從挪威到法國到黑海一線，是牡蠣的主產區，其中屬法國的牡蠣品質最好。古羅馬人食不厭精，將高盧海岸的牡蠣運到帝國的核心，古代保存條件差，多數運到的牡蠣都死了，只有少數能滿足生吃。

▍黑白松露與牡蠣

只可惜，羅馬人改宗基督教后，基督教的禁欲主義剎住了歐洲男人的“壯陽風潮”。一千多年后可以光明正大釋放性欲時，卻不幸遇到了理性啟蒙和現代醫學，雖然他們足跡抵達世界每個角落，但壯陽想象力先天發育不足。

阿拉伯帝國和奧斯曼帝國雖然曾橫跨三大洲，但地理特征差異較小，主體民族生活習慣類同，用于壯陽的只有羊肉、蜂蜜、麻雀之類。俄羅斯帝國橫跨歐亞，但氣候寒冷，物產不豐，著名的本地壯陽食品除了伏特加，只剩烤土豆。至于魚子醬，還是賣到法國后被法國人傳聞壯陽，才引起俄羅斯人重視的。

至于世界其他小國小民，文化、語言的差異，阻斷了不同民族壯陽文化的交流障礙，大家只能各自低頭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里挑選“壯陽食物”，譬如秘魯有青蛙汁、尼加拉瓜有鬣蜥蜴，但都是本地尋常之物，既然無法博大，自然不會精深。

▍青蛙汁是秘魯一種流行的飲料

規模上唯一能媲美中國的“壯陽大國”，只剩印度。印度原本就有性力崇拜的宗教傳統，雖然印度并沒有“印度神油”，但在“懂行”的中國人看來，印度男性十分“壯”：印度黃咖喱中，含有強效壯陽藥肉蓯蓉，天天當飯吃，不愁不“壯”，還有被印度人看作日常食物的壯陽神器恒河鱷。

印度壯陽文化雖然也博大精深，但比之中國，地域遼闊和物產多樣性上仍略遜風騷。南中國可從海路獲得印度產的各種壯陽神物，印度人何曾聽說過東北亞出產的人參？

大中華區才是獨一無二的、擁有超級“壯陽食單”的文化圈。不過，中國壯陽文化的博大精深與地大物博并不同步。

與時俱進的博大

中國男性很長時間都未意識到自己是上天眷顧的選民——受限于中藥的生產與運輸條件，藥材和藥膳食物稀缺，壯陽食補長期只限于少數人，被納入壯陽清單的食物也非常有限。

宋代以前，道士們常用處女經血、童男精液，配合種種有毒重金屬，煉成各種壯陽仙丹，給皇帝貴族們服用。歷史學家們懷疑，有十余晉唐皇帝葬送在丹藥與房事上，其中包括唐太宗李世民。

壯陽滋補潮到了宋代隨著海運、河運貿易發展才開始興起。官方修編的《太平惠民和劑局方》發明了著名的“十全大補湯”，能治“夜夢遺精，面色萎黃，腳膝無力”，直至今日都是著名的補氣益血方。

▍如今的十全大補湯

明清時期，私人藥局大量出現。水路便利的江南與沿海城市成為中藥中轉站，十里八鄉也有了中藥鋪。藥商想賺更多的錢，但治病的需求是固定的，怎么辦？

今天營銷專家會說，市場飽和，就必須開發潛在需求，推廣新消費品，但必須先教育市場。對藥商來說，這個需求是現成的：每個男人都希望自己更壯，市場教育也很簡單，告訴他們什么東西可以壯陽，尤其是產自遙遠地區的藥材。

古代藥商們和今天莆田醫院一樣勤勞聰明：聯合一幫真假醫生，稱作“補家”，號召全民進補。從明清到民國，只要不是窮到買不起中藥，都會受進補風潮影響。于是人參、鹿茸之類能“提升陽氣”的東西消費大盛，壯陽潮應運而生。

由于“進補潮”“壯陽潮”伴隨著中醫理論下放民間，中醫“以臟補臟”的理論迅速簡化成“吃啥補啥”，于是越來越多棍狀物、來路不明的野生動物被列入壯陽清單。中國壯陽文化這才博大起來，今天，中國人更把搜尋形狀令人怦然心動物體的目光投向全世界。

哪些中國人最熱愛壯陽？

阿里指數對旗下淘寶和天貓平臺的分析顯示，購買“壯陽”“補腎”產品的用戶人群占比中，廣東、江蘇、浙江、山東四個東部省份穩居前四，大城市、東部沿海和江南地區是“壯陽”主力。廣東男人是當之無愧的“補腎壯陽”之冠。

▍點擊圖片查看詳情：淘寶指數顯示173天來搜壯陽、補腎的消費者的地域細分與人群定位

50-59歲年齡段的男人是壯陽購買主力。而且他們有較集中的身份共性：從百度提供的搜索大數據來看，愛搜“壯陽”的人，也愛搜“彩票”，“美國移民”，“夏威夷旅游”，以及“三訪三評”（即訪問民情、訪察民意、訪排民憂和評議工作、評查問題、評選先進）。

聰明的商人當然知道誰是壯陽的主力消費者。趙本山在北京開辦的“劉老根會所”曾以豪華著稱，餐廳研發出一道要價2000余元的菜，名字直截了當，叫“首長保健菜”。

▍官網截圖：首長保健菜系用羊肚菌、松茸菌和一些蔬菜烹制而成

有些首長會親自料理保健。2015年4月，廣東紀委副書記鐘世堅住宅被查，家中搜出十余只金錢龜。因為金錢龜據說擺著看可以調整風水，吃掉可以滋陰壯陽，近年來金錢龜龜苗價格就動輒三五萬，用金錢龜烹飪而成的“天價菜”高達四萬余元。

金錢龜不少人聽著還陌生，但早已不算新晉壯陽神物。最近有見過世面的人稱，某超豪華飯局上的進口壯陽神物——“超級穿山甲”才叫人大開眼界：“那個超大穿山甲大到什么程度？你要是用手來比劃它的長度，就足以讓一個男人的雙臂脫臼。”

下圖即國外進口“超大穿山甲”的真容，它告訴我們：我國壯陽文化的博大絕對超過你的想象。

▍大犰狳，又稱王犰狳，犰狳科，產于南美洲的瀕危物種。成年體長為75-100厘米，尾長約50厘米，體重60千克。與穿山甲無親戚關系